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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美术学院赵阳教授专访

1982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美院），同年3月任教于浙江理工大学（原浙江丝绸工学院）；1984年借调中国美院（原浙江美术学院）创办环境艺术专业；1988年正式调入中国美院；1989年担任环境艺术系副主任；1992年创办浙江省环境艺术家协会；1993年创办工业设计专业；1995年被评为副教授及学术委员会委员；1996年赴日本武藏野美术大学ID研究所为外国研究员一年，同时被日本小平设计研究中心聘为设计师（兼职约半年）；1997年担任中国美院工业设计与陶瓷系副主任；2001年被评为教授；2002年担任中国美院工业设计系主任；2007年担任中国美院设计艺术学院副院长；2014年担任中国美院工业设计研究院副院长；2015年担任中国美院风景建筑设计研究院设计总监。

1998年《艺术设计专业教学新体系》获浙江省教育厅教学成果一等奖；1999年与德国基尔工艺设计学院合作《城市家具系列开发设计研究》，获浙江省教育厅教学成果二等奖；2000年合著《世界室内产品设计》由中国美院出版社出版；2006年主持了《东方一一建筑设计与文化国际论坛》，同年被评为《全国有成就的资深室内建筑师》；2007年因扩大招生而进行工业设计专业的改革，分为“人与居住、人与移动、人与休闲、人与交流”四个方向；主持了具有广泛影响的《世界华人工业设计论坛》，主编《2007世界华人工业设计论坛论文集》由中国美院出版社出版；2010年《微观/赵阳的视觉世界》摄影集由浙江美术出版社出版、同名摄影展在广东省美术馆展出；与著名学者甘阳教授共同策划广州中山大学《中国设计创新十人系列演讲会》；2011年策划义乌文博会《中国大学生工业设计优秀成果展》及《赵阳微观摄影创意设计作品展》，获义乌市政府特别贡献奖；合著《解读工业设计密码》由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被评为《中国工业设计十佳教育工作者》；2012年在浙江省科技成果转换拍卖会上，《微观摄影创新设计开发系列》项目以112万成功拍卖；获“中国工业设计十年优秀论文”银奖及贡献奖；2013年开始多校举办《符合地域文化的旅游产品开发》教学工作坊；2014年获杭州滨江区“5050计划”300万元项目资助；2016年与顾家家居合作的《微肌理沙发系列开发》在上海国际家具博览会上获一等奖；2017年在上海美术学院举办“产品的第二次生命”教学工作坊；在湖南长沙组织十一所大学举办“蓝色畅想”非遗工作坊。

工业设计就是在不断追求新的可能的前提下、在激烈竞争的环境下、面对不断出现的挑战的情况下，所进行的创新。在企业生产和运营过程中，随着时间推移成本已经不是最关键的问题，产品创新才是核心竞争力！在学习时我的老师就说过，评判好产品的标准：实用、经济、美观，排列的位置是决定性的。今天，评判的标准还是这几条，但我认为它们的位置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依据不同的产品，有的依然是实用排在第一位，有的是经济排在第一位，有的已经是美观排在第一位。这说明：美观排第一位的商品越多，社会就越和谐，因为实用和经济都不是问题了。

数字化时代给我们带来无限的惊喜，无人汽车把司机给废了，智能收费把超市、银行收银员给废了，电子商务把实体商店给废了，3D打印把工厂也要废了，横空出世的跨界，共享经济的崛起，都说明未来的一百年是智慧的时代，是体验的时代，是服务的时代，工业设计必须把握应有的尺度。

我国传统美术院校的发展最初是以国画、版画、油画和雕塑等为核心专业来开办的，设计并不为其所重视。但随着世界范围内工业和科技发展的不断深化，设计成为了沟通科学与技术的重要环节。各大美术院校的设计专业也“活跃起来”。本期，我刊邀请到中国美术学院赵阳教授做客权威人物栏目，就当前中国工业设计的教育和实践，以及对企业发展和创新的影响等方面问题，接受本刊专访。

本刊主编：赵老师您好！感谢您接受我刊的专访！我知道您刚刚参加了中国美术学院义乌设计制造中心举办的“携手大师·共话设计”——中国工业设计大师义乌行圆桌会议，会上您做了精彩的发言，您能就刚刚开完的这次会议，谈谈您认为工业设计在未来将对中国中小企业发展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吗？

赵阳教授：毋宁质疑，工业设计就是针对工业革命而产生。工业革命是针对传统的手工艺带来量产这种全新的大工业生产形式。工业设计要求寻找一种与工业化时代相吻合、新的美意识和方法论。20世纪的美术家被时代所要求的美学，是以工业化几何学的纯粹形体为基础的设计美学，是和数学及科学一样的，超越个人、阶级和民族的，具有普遍性的美学。产业化又要求进行分工合作和机械化生产，这种生产形式要求设计向形体和材料还原。这样就产生了“美的规格化”，标准化——规格化——工业化，由此解决了工业化的审美观。在现代产业化中，如果设计不具有普遍性就不可能进行量产，所以工业设计是所有机器生产的商品唯一的创新手段。那么可想而知，面对所有不能自我设计的中小企业之发展而言，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呢？所以在2007年温家宝总理就提出：要高度重视工业设计！

本刊主编：赵老师，我知道您多年从事教学和实践工作，并且在设计院还有自己的工作室，在某种意义上说您肩负了教师和设计师的双重角色，您认为这两种角色所承担的社会责任是否是相同的？二者有哪些相同和不同之处呢？

赵阳教授：我不仅自己做，而且强调教师必须参与设计实践。设计是社会学，教授设计具有越丰富的社会经验越好，仅有理论是绝对玩不转创新设计的，哪怕你把实践中的失败告诉学生。所以我在创办专业之初就向学院人事处提出，我给你省3个编制的钱、房与医疗保险等，把3个编制的工资给我，因在设计课程中须聘各种专家，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可能。上个世纪德国包豪斯学校，让艺术家、企业家与技术员平等的合作，从基础教育就开始贯彻，以有组织、学术性研究为背景，并用实物显示了“功能性的构造本身就是美的存在”这一理论。就用这样的教学模式开创了崭新的工业设计专业，今天我们大多数学校欠缺的还是这一项。

但教师与设计师的角色有所不同，教师的设计主要为了验证理论和获得经验；设计师的设计主要为企业创造价值；所以，在教室里再有经验的设计师也必须与教师共同上课，因为设计师缺少课堂经验与心理学经验。

本刊主编：赵老师，我在一些报道中看到过一些对您工作室的评论，绝大数人认为您的工作室更像是一个学生的训练基地和设计师的实践基地，并且据我所知您的工作室是一个设计专业内的交叉性非常强的团队，涉及到所有的设计专业相关的领域，您觉得这样的团队有什么样的优势？其对您的教学和实践工作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呢？

赵阳教授：工业设计面向所有的产品，没有一个人可能解决所有产品的问题，因此，工业设计是团队作战，它需要在面对任何问题挑战时都能圆满解决。比如：大牌的丝巾可以价格不菲，它一定有自己的经典，就必须研究清楚丝绸的品种、印染、染料及设备，这四点下面都各有十好几个问题，我可能只会提出顶多2-3个问题，均需专业人才来分析研究。又比如：有很好的视觉创意在地毯上开发，那一样须研究地毯的主材——棉、麻、毛与化纤，还有喷绘与染料及设备，因为之前的研究积累了人脉，很短时间内就解决了问题。现在我准备向白色家电类进发，塑料与金属的表面处理又成为主要的研究对象。所以自己的团队是完全不够用的，养着各种专门家也不现实，更需要建立的是专家库，借助网络形成一种合作机制，才有可能构成真正的工业设计研究院。

由此也能看出工业设计专业教学既多样又复杂且综合，现实的四年根本就不够用，并且被文化共同课捆绑无法施展。比如：2005年我与德国科隆国际设计学院确定了课题，而且为学生争取到了德国基金会的资金，但就是共同课须请假而把我们搞的极为痛苦；我们四校联合（中国美院、中央美院、清华美院、广州美院）在顺德北滘镇广东工业城成立机构，确定为工业设计研究生教学基地，导师带着研究生团队做现实的项目，完成项目研究生的学业也就差不多了，因为研究生可以长时间离开。我们完成了不少精典的项目，积累了很好的教学经验。

本刊主编：赵老师，我发现近年来您跟很多学校联合开办了针对地域旅游产品开发的教学工作坊。您能谈谈，您认为这些工作坊的教学和社会意义在于什么呢？是仅仅具有教学和实践意义呢？还是对产业发展和企业运营也具有一定的影响呢？

赵阳教授： 我是国家旅游总局的专家，因为每年评奖而目睹了中国旅游商品的发展历程，老百姓有购买力却买不到合适的旅游商品，并且屡屡出现强买强卖的现象，这只能说明旅游商品有多差劲。我认为大多数旅游商品属于小商品，材料与加工方法也相对简易好把握，比较适合学艺术设计的学生来开发，经过内蒙古科技大学艺术设计学院、湖北美术学院工业设计系及浙江财经大学东方学院的教学尝试，获得了有效的成果与经验，让学生关注身边事儿，做小事自己更能把握，已经有学生接着毕业设计做，毕业后就真的可以创业了。这应该是一个好案例，它的教学和社会意义就呈现了。今年七月份应邀在长沙组织十一所大学举办了“蓝色畅想”非遗工作坊，以当地蓝印花布传承人精品为对象，探索非遗保护的多元化途径，扩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性创新的设计方法，研究湖南本土非遗手工艺的产业发展方向，同时也为当地旅游开辟具有地域文化的特色商品，多重叠加的思路就会产生综合治理的奇效，这才刚刚开始。

本刊主编：赵老师，我发现在您的工作经历和设计实践经历中，工业设计和环境设计是并行开展的。其实，这在国外是很常见的，我们经常看到很多著名的工业设计师，同时也在其他领域做的非常好。但是，这种情况在我国还不是很普遍，特别是很多人都觉得跨专业的研究肯定要有一个是主、一个是辅，您能根据您多年的经验来为我们解一下惑吗？您是如何看待，又是如何做到两者兼顾的呢？

赵阳教授：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我说自己真是命好，赶上了改革开放又考上了77级，有趣的是中央工艺美院工业美术系里面就有二个专业，一个是工业设计，另一个就是室内设计（直到84年才分为现在的二个系），在毕业设计时老师说自由选择，我和另外六个同学选了工业设计（是24人中的少数）。毕业后首当其冲的是室内设计专业，我还没到杭州呢，浙江省建筑设计院总师已经打电话到家要我。因为体制的关系没能去成，但保持了设计的合作，包括杭州花港宾馆2号楼室内设计、黄龙饭店室内设计与入口处整体环境设计及之后的北京人民大会堂浙江厅室内设计等。但心里总是惦记着工业设计，直到1993年中国美院决心创办工业设计专业，我经过了竞争拿到了创办权，回想竞争时急中生智所说的话还真的很有理由：环境设计系教师不多但每个人还都能上一些工业设计的课，可传统的工艺美术系教师尽管多，可一个也不懂且上不了课。在学习时是没有什么意识的，等到自己创办就开始琢磨，逐渐归纳出自己的思路：同样是家具设计、灯具设计，甚至地毯、窗帘、沙发等，室内设计师也会去设计，在设计时的服务对象不同，意识不同，其结果也肯定会不同。作为室内设计师是面对使用的客户，在设计时更多是对生产企业的产品样本，来选择符合自己设计的相关商品，在选择不能满足时才会考虑专门的设计，这样的设计更多的从风格和形态上追求，或是小批量也许仅此一件，可以不计成本或少计成本。而工业设计师面对的是生产企业，且必须是量产的商品，因此考虑的首先是要在材料与加工手段，及成本控制等的情况下再创新。所以二者具体设计的内容与方法一样但结果会有所不同。从大的方面来讲，二者都是现代设计，都是建立在现代工业化生产的基础之上，是以物为媒介完成物与物、物与人、物与环境之间的协调关系，因此物与各种各样的因素条件共同构成了现代设计的基本内容。所以设计的内容手法及工业化的美意识完全一样，教学体系及部分课程都会是一致的。甚至今天的超高层摩天建筑物，只要是玻璃金属在工厂定制完成，运到现场安装的都可以算是工业设计产品。因此，我有二个实验场所，工业设计研究院和风景建筑设计研究院。

我以为，尽管今天我们已经进入到数字化时代，但还不可能脱离工业化，所以，我们的设计一定是按工业设计的思路和方法来进行，主编你说我的主、辅清楚吗？

不妨在此分享我考大学的经历，也能说明美术院校的发展变化。

上个世纪的77年信息不通交流不畅，当我看见报刊报道恢复大学高考制度后，我就向单位请了探亲假，一路摸索考大学的各种信息。第一站就到哈师院美术系，看见一位像老师的就询问，他很客气让我座在一个教室里，耐心回答我不着边际的问题，最后我搞清楚哈师院是黑龙江省招生黑龙江省分配，我读了回不了杭州。第二站到沈阳鲁艺，是东北三省招生东北三省分配，我也不能读。第三站到北京王府井，中央美院铁将军锁门，传达室大爷说，没准备妥要明年招生，我登时傻了眼都不会动了，好一会儿大爷出来看我还站着，就说回长安街坐九路车到大北窑再换一路车到光华路去看看。安大爷的指点下车既看见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进大厅见墙上大字报介绍四个专业，扫描下来就工业美术专业对眼。回到杭州欢天喜地禀报父亲，亲爹嘴里蹦出“雕虫小技”四字，一盆冷水让我全身上下哇凉哇凉的，这就是美术家眼里的工艺美术，美院的工艺美术系是二流的。但是我没听他老人家的话，还是参加了考试，还真给考上了！直到1982年底，有一次饭后父亲说我学了个好专业。今天所有的美术院校都一样，绘画专业只占20%，而设计专业占到80%，并且还在茁壮地成长。以前是培养为政治服务的美术家，现在的美院是培养给生活的各个角落创造美的设计师！

真的很幸运，我自认为是半个北方人，因我去那里才17岁，八年的时间里我磨练成长，世界观在那里逐渐成熟，大兴安岭山沟里朴实的民风筑成孕育了我的脾性，山沟里严酷的寒风筑成铸就了我的人格，我的身上有着浓浓的东北味。并且，我自认为是兴安岭培养的大学生，并因此而自豪。

作为中国美院工业设计系和环境设计系的创始人，赵阳教授一直专注于推动他所热爱的事业，并在实践中不断的践行着自己的理想。从工业设计到环境设计，创新一直是赵阳教授始终坚持的信念。在很多人眼中，他既是教师，又是设计师；既是工业设计者、又是室内建筑师，其在不断的探索中突破专业的局限，尝试跨界的融合，将产业化发展作为推动设计发展的重要部分！随着设计行业的不断发展，探索者将成为永远被记住的人！感谢赵阳教授在本期的分享！